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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维尔.傅梅洛:“警界的骄傲与堡垒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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萨丰在《风之影》终章“出场人物”中,特别交代“岁月并没有轻易让我们忘却傅梅洛这个人,不管你是恨他还是怕他”。而且在巴塞罗那拉耶塔纳街上的市警局总部地下室里,仍然挂着他的荣誉徽章,虽然“后来加装了一部新的冷饮贩卖机,正好把它完全挡住了”。对于傅梅洛这等人物,“恨他”“怕他”不仅笼罩在故事主人公达涅尔、胡利安等的“烟尘往昔”,相信对于每一个读者,“傅梅洛”就像一片暗黑的云影,虽忽远忽近捉摸不定,却总脱不了仇恨、恐惧的底子,如影随形驱之不散。

故事从达涅尔被父亲带往迷宫般的“遗忘之书墓园”,执着地要寻找小说《风之影》的秘密、揭开作者胡利安的真相开始。围绕胡利安的童年、成长、失踪、死亡,傅梅洛的影子也在当事者的叙述中渐渐清晰开来。

在圣加夫列尔教会中学的费尔南多神父口中——

因为父亲帽子专卖店的老雇主、巴塞罗那最有钱的人之一阿尔达亚先生的出面关照,胡利安得以进入富家子弟才读得起的圣加夫列尔教会中学。费尔南多是学校厨师的儿子,两人成为最好的朋友,是因为都是穷人家的孩子。而另一个好朋友米盖尔却是出身豪门,三人经常在在午休时间凑在一起谈天说地。胡利安入学前在阿尔达亚先生家见到了他的女儿佩内洛佩,并对她短暂的回眸一笑一见倾心。

在学校里,除了费尔南多、米盖尔以及阿尔达亚先生的儿子豪尔赫,胡利安很快就认识了一个害羞、孤僻的男生,他叫哈维尔,学校警卫的独生子。父亲是古巴战争退伍军人,在战场上失去一只睾丸而被学生们私下取绰号“独鸟拉蒙”。母亲是那种一天到晚梦想自己成为娇贵公主贵妇的女人,“喜欢穿着性感薄纱在儿子或其他学生面前晃来晃去,几乎每周都在学校引起话题”。她习惯质问儿子有没有和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交朋友,根本瞧不起费尔南多、胡利安这种“穷小子”。

哈维尔经常一个人在校园中闲逛,或者躲在自己的秘密世界雕刻木偶,常常有学生耻笑他或拿石头丢他。有一天,胡利安实在不忍心看到他的额头被人用石块砸伤,上前帮他并且主动与他做了朋友。跟朋友们在一起,哈维尔总是沉默不语,待在一旁听其他人说话,或是观察他们。米盖尔首先对他提出了异见。因为他曾亲口告诉米盖尔喜欢猎捕野猫、鸽子,连续好几个钟头拿刀子凌虐这些小动物,最后再埋在松树林里,还说“他妈妈晚上会跑到他床上,然后一直摸他……”米盖尔弄不懂这种“变态”者的梦想到底是什么。

米盖尔猜想哈维尔“疯狂迷恋着”胡利安,却万万没想到他的梦想与胡利安的梦想“非常接近”——同样迷恋上了豪尔赫的妹妹佩内洛佩,并且将这个秘密“藏在心里好几年”。他开始跟踪胡利安,有一次似乎发现胡利安吻了佩内洛佩,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拿枪射杀胡利安,幸亏米盖尔扑倒他让胡利安逃过一劫。哈维尔因此被赶出校门,但他的母亲则没逃过那一劫,他被自己的儿子用枪打爆了头颅,像后来的“每次把左轮手枪塞进囚犯嘴里扣动扳机时”。

“哈维尔.傅梅洛现在成了巴塞罗那市警局刑事组组长,他名声响亮,连我们这种不出校门的人都知道。”费尔南多神父最后说。

佩内洛佩的奶妈哈辛塔如是说——

哈辛塔视佩内洛佩如新生女儿,她感受到了胡利安与佩内洛佩两人的倾心爱恋,却常常发现哈维尔远远监视他们的阴沉身影。哈维尔偷走了她藏在皮包里的佩内洛佩两人的照片,还托她将自己用松木雕刻的佩内洛佩雕像交给她,让哈辛塔“一时不寒而栗”,像预见到了暴风雨的临近。

豪尔赫十八岁生日舞会,邀请了差不多学校的全部同学。哈维尔收下邀请函,却决定不来参加。母亲知道后强迫他接受了邀约,并不惜斥资为儿子买了一套“又丑又怪”的水手服。两人如约到达阿尔达亚豪宅,却发现忘记带邀请函而被佣人讪笑着拒绝入内。正是这时,哈维尔抬头看见了楼上图书室窗边激情热吻的胡利安和佩内洛佩。

第二天,同学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嘲笑哈维尔的水手服时,他拿着父亲的来复枪出现了。他一如往常的冷静,不发一语举枪瞄准,“脸上丝毫不见愠怒”。第一颗子弹从胡利安头顶上飞过,“本该从胡里安喉咙穿过去”的第二颗,因为米盖尔扑倒哈维尔夺下枪而未发出。

“由于阿尔达亚先生的关说,他进了阿兰山的军校。”这是哈辛塔印象中最后的哈维尔。

达涅尔最好的朋友、与他一起探索真相的“天才疯子”费尔明口中成长为傅梅洛警官的哈维尔——

费尔明第一次听到到傅梅洛警官的大名时,傅梅洛还是伊比利亚无政府主义联合会的杀手。当时已名气响亮,因为天不怕地不怕与杀人不眨眼这种“这种一般人少有的特殊天分”。据说只要把名字给他,即使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,他也会在那个人脸上轰一枪。傅梅洛没有忠诚和信任,一向伺机而动,所作所为助他出人头地,从无政府主义分子转而效忠左翼政党,和法西斯党关系也很密切——“到处收集情报,贩卖给敌对阵营,赚所有人的钱”。

巴塞罗那在内战中沦陷后,曾负责监视傅梅洛等投机分子的费尔明有一天落入傅梅洛之手。傅梅洛这时候摇身一变成了“扫黑行动”的指挥官,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或位于郊区的蒙锥克堡大搞猎杀。全身被傅梅洛“喷灯烧烤”并被扔到巷子的费尔明,从此在傅梅洛的魔掌之下艰难流浪。傅梅洛那帮人三番两次逮捕费尔明,“随意就搬出偷窃或在教会女校门口诱拐女生等罪名来诬陷”。逮捕、塞入监狱、毒打、扔在街上,傅梅洛的巴塞罗那不断重复搬演同样的戏码。

“他要让这些人生不如死。”费尔明最后重复了傅梅洛警官的那句原话。

胡利安的恋人努丽亚被傅梅洛杀害前留给达涅尔的“忆往手札”——

一败涂地、身无分文的阿尔达亚先生的儿子豪尔赫,从阿根廷回到巴塞罗那投靠傅梅洛。傅梅洛已经投身警界。他曾为革命新政权效力,在国家监狱任职期间表现杰出而转任军职官拜中尉,没想到惹出严重的丑闻又被逐出军方。即使如此,他还是威名在外。作为拿钱办事的职业杀手,许多政治名人成了他枪下的亡魂,幕后出钱指使的黑手遍及不同党派。“在众人眼中,傅梅洛就是死神的化身。”

赏识和提携傅梅洛的杜兰大队长在一次攻坚行动中殉职,只有傅梅洛知道是自己偷偷把杜兰推下楼的,“因为杜兰已经太老了,早就不足以胜任这项职务”。他留下豪尔赫,要以他为饵除掉胡利安,以雪从少年时期累积至今的被“横刀夺爱”的心头之恨。

他利用职务之便,让巴黎警方查到了胡利安的行踪并持续监视。然后设下毒计,让豪尔赫闯入胡利安的“婚礼”现场与其决斗,利用他编造好的谎言和做了手脚的手枪,成功骗得胡利安出手将豪尔赫打伤,决意回巴塞罗那寻找“一直在痴痴等他”的佩内洛佩——傅梅洛和豪尔赫都清楚,佩内洛佩早已在多年前被父亲囚禁至死——钻进傅梅洛布下的天罗地网。

还是米盖尔,在警方的抓捕现场替胡利安而死。傅梅洛将错就错,在验尸报告上签名确认死者是胡利安,并发誓一定再次找到他、杀死他......

从一众当事者的叙述中走出来的傅梅洛,终于现身舞台。从舞台边缘的龙套角色,比如公开到达涅尔的书店恐吓与搜查,比如无故关押殴打达涅尔的钟表匠邻居,比如当着达涅尔的面将费尔明打得奄奄一息,在接近故事的终章他终于走到了舞台中央。不过那天也成了他的末日。在他处心积虑找到的胡利安面前,在挡了他的子弹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达涅尔面前,在良心发现的警官帕拉西奥斯面前,被胡利安丢进冰冻的喷泉里的他,“死前流出的泪水结成了冰”。

应该说,傅梅洛的极端恶毒,让萨丰在对这个人物的塑造上背负了读者“过度脸谱化”的质疑。然而,人性之恶的极限,向来出乎人们的揣测,引用叔本华的话,“就像是储存在毒蛇的牙泡里的毒液,只要时机一到,就会喷发而出”。被誉为“警界的骄傲与堡垒”的傅梅洛,身上的合法外衣,包括他的那些高高悬挂的“荣誉徽章”,几乎已内化成他穷凶极恶、变本加厉、肆无忌惮的泉源。“当警察不是一份差事,而是一种使命。”杜兰大队长在赞誉傅梅洛的“胆识”时曾如是说,而他最终也没有意识到,这种“使命”发展成的真正的恶毒和残忍,加在无辜者身上,无所不用其极!

故事中的“天才疯子”费尔明却另有警语。他认为傅梅洛那些人“不是坏,是蠢”——“坏不坏是从道德和思想层面来定义。然而,蠢蛋都是不思考也不讲理的。他们只凭本能行动,就像动物园的野兽,他们自认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,自以为是,嚣张得很,到处为非作歹,干尽坏事……这个世界,宁可多几个真正的坏人,也不要这种四不像的败类!”

只是,地狱中的傅梅洛听到对他的“自命不凡”的这般评价,不知作何感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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